英國牛津大學神學教授William E. Carroll博士來我院講學
點擊次數: 更新時間:2013-10-25
2013年10月我院聘請了英國牛津大學神學教授William E. Carroll博士,在BEAT365唯一官网開展了3次講座、1次座談,其中,講座主題是“宗教與科學”(Religion and Science);在座談會上,他回答了同學們有關中世紀哲學、神學相關問題,以及關于國外留學的咨詢問題;另外,同行的台灣輔仁大學高淩霞教授對William E. Carroll博士的演講進行現場翻譯或總結點評。
作為托馬斯·阿奎那研究的專家學者,William E. Carroll博士開展的3次講座主題分别為:Thomas Aquinas on Creation and an Eternal Universe (阿奎那對創造與永恒宇宙的論述), Contemporary Cosmology: Metaphysics and Creation (現代的宇宙論:形而上學和創造論), Creation and Evolution (創造論與進化論)。本次全部講座分别于10月15日至17日在beat365体育官网小報告廳開展。從講座的題目可知,Carroll博士講座的核心詞彙便是創造,其對創造的理解是建構在阿奎那的學說之上的。他以阿奎那的一句名言“不僅信仰支持上帝的創造,理性也描繪了這個世界圖景”作為所有三次講座的線索,信仰與理性并非總是處于對立狀态,它們也會為同一件事、事物的存在合理性做論證。事實上,Carroll博士的3次講座的主題都是圍繞阿奎那對上帝的創造與科學之間關系的理解而展開的。而特别地,Carroll博士在講座中多次強調“創造不是變化”這一命題。
第一講Thomas Aquinas on Creation and an Eternal Universe ,他講述了阿奎那對創造學說的理解。因為在基督宗教的創世學說中,神從無中創造出萬物,創世是一個“無中生有”的行為,表面看來,這個信條顯然與“無限的宇宙”相矛盾的;但阿奎那認為神能夠創造一個無限的宇宙,創造與“無限的宇宙并不矛盾。信仰肯定了創造理論,而理性也不會去解答“宇宙是否是無限的”這一問題。Carroll博士認為,此舉正是阿奎那調和信仰與理性關系的一大重要舉措,并由此大大地影響了中世紀學者對創造學說的理解。
第二講Contemporary Cosmology: Metaphysics and Creation,他首先介紹了著名科學家霍金的論點,經由“大爆炸”,“世界是自然地從無中創造出來的”,在這個過程中,神并非必需的考慮因素。Carroll博士主要批評的對象并非霍金,而是一位勞倫斯·克勞斯的理論物理學家,此人跟霍金秉持類似觀點,在論述中通過“大爆炸”理論否定了一位造物主在時間上之于“大爆炸”的先在性。Carroll博士力圖證明整個宇宙是由一位偉大的設計者創造而成的,而這個設計者就是基督宗教那創造的神。在他的論述中,創造說是一個相比于其他宇宙論更加合理的學說。
第三講 Creation and Evolution,顧名思義,Carroll博士給我們帶來的是宗教學界一個十分感興趣的關于信仰與科學關系的話題,也即對創世說與進化論的論述。在本次講座中,他認為創世說與進化論可以兼容的,隻要人們相信神創造了世界,神是世界一切的主宰,那麼,無論是物種的進化或者是退化,都是在神的掌握之中的。我們隻要記住阿奎那的基本信念“創造不是變化”,就可以在對神學與科學的讨論中,在創世說與進化論的讨論中,不至于陷入非此即彼的境地,因為世界确實是由神創造的,而在神創造了世界之後,這個世界也處在一個變化的過程,“創造”與“變化”不是處于同一維度的概念。
在10月17日下午的座談會,Carroll博士針對同學們提出的與上述3次講座有關的哲學、神學問題一一作答,例如“創世說相比于進化論的優勢”、“無限宇宙與創世說的兼容性”等問題,在場學生反映收獲頗豐。
三講學術綜述如下:
《牛津大學William E. Carroll教授論科學與創造》——William E. Carroll 秋季演講總結
創造問題由來已久,在《聖經·創世紀》的開篇就是“起初,神創造了天地”,但是創造問題并沒有在猶太神學家、哲學家那裡得到充分的闡述,直到亞裡士多德的著作經過伊斯蘭文化回歸歐洲,創造正是成為了中世紀經院哲學的主題之一。事實上,這個問題早在基督宗教就開始了自己的旅程,基督宗教強調創造,與《約翰福音》中的“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相互呼應,“起初”(in the beginning)是與“通過他”(in/through Christ)相互聯系來解釋的,這個當然是在解經學上的解釋。但是,阿奎那的創造論經過奧古斯丁、愛維森那、阿維諾伊、邁蒙尼德、大阿爾伯特等人的發展之後,已經不是位格式(聖子,三位一體中的第二位)的解釋,阿奎那的創造是以其哲學式的解釋彪炳史冊,其神學解釋倒是沒有多大的吸引力,這個角度來講阿奎那首先是一個哲學家,其次是一個神學家。
阿奎那的上帝(創造主體)不是單純的一個信仰對象,他的宣言是“不僅僅是信仰持守(hold)創造,理性也可以證明(demonstrate)”。阿奎那的創造主體(agent)在這裡是形而上學的,其基礎是他對于存在(existence)和本質(essence)的區分,來源于愛維森那,是存在(being)得以存在的保證,是存在的原因(cause),自然哲學中的探讨的最終原因當為第二因(secondary cause),正是這兩個原因以自己獨有的(并非共同)方式使得這個世界如此發展,其中上帝解釋的是為什麼這裡有存在而不是虛無,第二因解釋的是為什麼存在是如此發展,更重要的是上帝還是存在得以存在的保證,沒有了上帝的保證,事物立即就會喪失自己的存在。阿奎那的創造就是受造物對于上帝(造物主)的形而上學的依賴關系。
早在教父時期就開始了關于上帝創造的争論,最為集中的是這個世界是永恒的還是暫時的。這個問題在基督宗教中堅持的是世界是暫時的,阿奎那之前之所以反對永恒世界的原因有二:首先,世界要是永恒的話,那麼它豈不是和上帝等同了,這個和《聖經》啟示是不相容的。理性是錯誤的,不可以用理性的方式處理信仰對象,不然就會産生諸多異教、異端,主要的是流溢說;其次,世界要是永恒的話,它就是一個必然世界,惡的來源就要歸到上帝的頭上。因為物質世界是惡的,它又是上帝創造的,如果世界(物質世界)是永恒的,那麼惡也就是永恒的,這樣惡的來源隻會是上帝,這是信仰絕對排斥的,主要是摩尼教。世界的永恒性問題成了基督宗教判教的原則之一,創造問題成了基督宗教的核心問題。
世界是永恒的是希臘哲學的遺産,無論是其是以何種方式(古希臘哲學的各種理論),特别是亞裡士多德的關于世界是永恒的證明(邁蒙尼德說亞裡士多德并沒有這麼說過),但是當它與希伯萊信仰相邂逅時,二者之間就産生了激烈的沖突,創造的永恒的問題成為了基督教父要讨論的目标,基本目标就是世界是永恒的被定為了非基督教信仰,詳細過程就不用介紹了。後來的發展卻是兩者相互融合,世界的永恒性表現為創造的永恒性。這一問題首先是在奧古斯丁那裡得到了比較好的解釋,他區分了六天創造和持續創造,上帝第一次創造是六天的創造,另外一次創造就是當下(持續的)的創造,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由此,奧古斯丁也區分了兩種認識事物的方式,一種是我們認知事物的方法,另一種是上帝作為事物的原因對事物的認知方法。奧古斯丁的方法帶有新柏拉圖主義色彩,企圖在古典文化和聖經啟示之間作一個區分。直到六世紀,世界永恒論才受到嚴峻的考驗:世界是用永恒的,那麼過去就是無限的,其實就無所謂過去和現在,因為到達現在就是在過去之上增加與現在相差的時間,如果過去是無限的話,那麼在無限之上進行加減就是無意義的,這一點在後來阿奎那大加發展(從時間、空間上都加以鞏固),這一點就是從永恒本身的矛盾出發,這一矛盾在阿維諾伊那裡有自己的表現形式(因果關系),之後再介紹。其後愛維森那進一步區分了作為絕對必然存在的上帝和可能存在的自然秩序,受造物是從别的地方獲得存在,也是以這種方式和第一因相結合(流溢說意義上的),而最終會有一個最基礎的一個存在,它本身的存在不會訴諸其他事物,它本身(在其本身之中)就具有存在,這個就是上帝。這裡我們可以看到愛維森那的接觸貢獻是區分了形而上學的和自然哲學的讨論的“動力因”,自然哲學僅僅探讨的是事物運動的原則,而形而上學進一步探讨了事物的存在原則,這種形而上學的主體區别于自然哲學的主體對阿奎那具有很重要的借鑒意義。愛維森那認為本質是先于存在的,存在作用于本質之上,是一種偶然屬性,他是在個體事物和類的關系的基礎上得出來的這個結論,真正的存在(個體存在,existence)是偶然賦予存在(being)的新屬性,由此形成這個受造世界,它本身在上帝的聖神智慧中是一種本質(essence)或者是可能性(possibility)呈現的,阿奎那借鑒了這種存在與本質的區分,但是走向了另一條道路,即受造物本質上就是對于造物主體的依賴關系。愛維森那堅持的是世界是永恒的,他反對世界的有限,因為永恒世界是必然世界,這樣其中的因果聯系才會有必然性,而以因果聯系為對象的科學才會有堅實的基礎,否則科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愛維森那得到觀點也是受到了挑戰,就是必然世界并不是上帝創造的,因為其是必然的,必然的就不會是上帝創造的結果,創造就會有開始,所有哲學上的世界永恒論都不會成功。應該來說這些都是創造的基本問題,創造還要包含有上帝自由意志,而這點在阿奎那那裡有明确表述,成功與否暫且不論。之後的阿維諾伊認為永恒世界不僅僅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是對這個世界最為合适的表達。對于上述反對意見(世界永恒和上帝作為之間張力),阿維諾伊對永恒進行了兩種區分,一種是在無限時間意義上的和在自足的意義上的。第一種意義指的是永恒過程(unlimited duration),也就是說這種創造是一種引起過程,沒有開始和結束,而且也會要求一個主體使得事物存在,這樣創造其實就以對于最終原因的一種永恒依賴關系,也正在這個意義上亞裡士多德說世界是永恒的。而第二種世界是自足的,這個意義上世界不是永恒的,自足的就是必然的,不依賴别的任何因素,這個哲學就已經證明了是不可能的,因為事物要從别的因素中得到存在。阿維諾伊的這種劃分也是有意義的,雖然後面阿奎那對這種時空中的劃分是持反對意見的,但是這種受造物和造物主之間的依賴關系卻為阿奎那所繼承。阿維諾伊反對嚴格意義上來講上帝從無中創造世界,正如前面提到的,在因果鍊條中,如果從無中創造世界,那麼生命來自無生命,存在來自非存在,那麼任何事物都有可能來自别的任何事物,因果鍊條也就崩潰了,事物的類别關系也就模糊了,潛能的實現和被實現就混亂了,必然性就隻能歸結為偶然性,自然科學沒有可能。阿維諾伊是反對愛維森那的流溢說的,他認為愛維森那混淆了形而上學和物理學,但是阿維諾伊困擾于愛維森那的非物質實體作用于物質世界産生的一系列運動關系的依賴關系。阿維諾伊對于古希臘哲學的解釋對于十三世紀探讨創造和永恒世界産生了重要的作用。十二世紀的邁蒙尼德和阿維諾伊一樣,反對流溢說,在《迷途指津》一書中說理性本身無法解決世界是否是永恒的問題,世界是不是永恒的并不是理性能夠證明的,那些證明是和不是永恒的都是失敗的,這個問題不是人類理性範圍内的。同時邁蒙尼德也批判當時的伊斯蘭神學家将所有食物的原因僅僅歸結為獨一上帝的做法,他認為沒有必然世界的因果聯系,這個世界是不可理解的,自然科學就是不可能的,他的結論是我們最好還是假定世界是永恒的,在此之上我們證明上帝是獨一的、不可打斷的和非物質的,其實我們可以看到這是因為創造和世界永恒問題都不是在經驗範圍内,而科學雖然不是經驗知識,卻是建立在經驗基礎上的,所以邁蒙尼德是作的一個懸置,作假定。阿奎那沿着他的腳步,又試圖用理性來證明了一個永恒的受造的世界,這是阿奎那的成就,在中世紀産生了廣泛的影響,對今天科學也是有很深的意義。
在經過亞裡士多德著作的回歸,以及上述伊斯蘭和猶太神學家、哲學家的探讨,阿奎那的創造說獨樹一幟,繼承了他們,同時彌補了他們的缺陷,可謂是集大成者,但是,他的創造論并不是就是終結,也是面臨着許多問題。阿奎那的創造論就是要證明世界是創造而永恒的,而世界是暫時的是創造論的結果,留給的是信仰來解決。阿奎那的創造有兩個基本特點:1.上帝的創造行為和自然秩序中的最終因是相互融洽的,也就是說和自然科學、倫理學等等并沒有沖突;2.他的創造論要作一個哲學層面和神學層面的區分。
阿奎那的創造強調的是上帝的主權,這個與科學的關系比較明确,這是Carroll教授第二講和第三講的讨論的創造和物理學和進化論生物學之間的關系,其基礎是對于創造的理解,稍後再作分析。阿奎那證明世界是創造而永恒的是哲學層面上的,準确來講是形而上學上的。上帝創造不是在時間之中的,也就是在duration在外的,在這個意義上來講“之前”或者“之後”都是沒有意義的,他的創造是本體論層面的,是一種依賴關系。“creatio non est mutatio”(creation is not a change),我們這個因果(物質)世界中,存在是變化(change),這個變化當然需要一個第一因。阿奎那也區分了第一因的不同含義,在形而上學上來講,每一個類都會有自己的“第一因”,而這個阿奎那稱為secondary cause,這個是非常有必要的,這是這個自然世界的基礎,它使得這個世界具有必然性,從而這個世界是一個用科學知識認識的世界,或者叫必然世界,世界是永恒的,因果聯系就是在這個層面起作用的。是上帝使得這樣一個原因成為原因的,這是上帝的自由意志決定的;另一個層面是終極意義上的,上帝就是将事物有一種潛在變為現實,事物本質上來講不是存在,而是虛無,事物從上帝那裡得到存在(being),而且上帝進一步保持這種存在,上帝給予事物存在,并且将其由潛在變為現實,這就是上帝從無中創造的含義,所謂“虛無”指的是上帝并不憑借任何事物來創造,這是“ex nihilo”(out of nothing)的含義,并沒有什麼現存的物質或者是精神質料的存在,上帝就是從無中創造,并且還保存事物的存在,任何時候他不再保持這種創造,事物就會消失,這是建立在存在與本質的區分的基礎之上的。創造并非如前者所講的是要在天地之初,就在我們當下,包括現在。一個永恒的創造的世界的确沒有存在的第一時刻,但是會有一個存在的第一因,這是阿奎那的“創造”的含義,也是他的天才,創造從形上學來講是受造物對于上帝的依賴關系,而且這種那個依賴關系是單向性的,也就是說受造物對于上帝沒有影響,事物本質上來講就是無,是對上帝的完全依賴。理性和信仰在這點上是沒有沖突的,但是理性并沒有完全解決問題,因為這是世界是有時間意義上的開端,也就是說這個世界并非永恒的,這個是留給信仰的,這個事無法證明的,這就是阿奎那創造的神學層面含義。阿奎那認為世界是不是永恒的并不可以證明,所有的證明都是建立在普遍必然知識之上的,但是這個世界是一個特殊個體,不是科學的認知對象,這裡有很明顯的邁蒙尼德痕迹,以前的對于世界永恒的反駁之中隻有人類靈魂的無限是阿奎那覺得棘手的問題,其餘的都是有自我矛盾的,另一方面這個世界的當下性(temporality)是沒有辦法證明的,這個問題留給信仰,或者是隻有信仰才能解決。但是世界是不是永恒的關系到了這是世界的存在形态,是不是創造的并沒有關系。阿奎那的神學解釋力道基本上不是很大,但是關于創造的闡釋,他成功的結合了理性和信仰。他的哲學解釋使得他在中世紀非常突出。
理清了阿奎那的“創造”觀念,對于其與物理學和進化論生物學的關系就非常好理解了。它們之間沒有什麼沖突,準确說是“創造”為後兩者奠定了基礎,因為物理學和生物學的研究對象就是這個存在着的世界,而其存在就是“創造”給予保障的。值得注意的是Carroll教授在講現當代物理學和生物學的時候,強調了後二者都是在沒有申明的情況下讨論的是形而上學原則。阿奎那很早就注意到這個問題,也對科學進行了劃分,當然阿奎那那裡的“scientia”并不是科學,但是科學是以其為基礎的,阿奎那是亞裡士多德意義上的,自然哲學的任務是要找出secondary cause中的專有原因(proper cause)。
阿奎那的創造論的核心就是“creatio non est mutatio”,是長時間以來對于“創造”的探讨的集大成,對中世紀産生了重大影響,在另外一個層面上将以往穆斯林和猶太神學家面臨的難題,比如創造和永恒、上帝自由意志和必然世界等等進行了融合。
通過專家在我校開展的這3次講座、一次座談會,為我校師生帶來了國外“宗教與科學”對話的前沿成果,特别是Carroll博士對創世說的解讀以及以之與其他學說的比較,為我們關于托馬斯·阿奎那的學術研究帶來了新的視角與着力點。當然,專家的指導對我們的研究是引導性的工作,是否能夠為我們的學術研究帶來成果,更多地是取決于聽講座師生們自身的努力。宗教學系師生定當以本次專家到我校的指導學習工作為契機,認真、踏實做好研究,力圖在中世紀哲學方面研究取得好成績。(魏亞飛)